虚构人间02
我闲时总爱观察人间。
要我说,情情爱爱恩恩怨怨,多半都是自找的,人类总是这样,一切烦恼都来自于自寻烦恼。
那么子逸当属自寻烦恼第一人,他近来常常坐在练习室的角落里,捏着我的爪子发呆。我想他大概是气闷——毕竟前方那一对正在玩闹的璧人好生扎眼;我仰脸看看他,不消说必是五内翻腾,表情只剩下一个,即无表情。
唉,小可怜儿,可惜我不得人言,想开解几句也不成,别无他法,只好以喵喵叫来宽慰他。
他的注意力却不在我身上,不知何时,他已经放开了我的爪子,转而抻着自己的袖口,垂眸不语。
我向前望去,嘉祺靠在墙边,且笑且言,偶有回顾,眼神单落到子逸身上,顷刻间便收回了。
依旧言笑晏晏。说了几句,他就又将目光投射过来。
理当接收这眼神的人却在持续走神。
我使尾巴卷住子逸的手腕,特意抬高语调,尖利的喵呜出声。
子逸被我唬了一下,骤然间抬起脸,自然,仍对着嘉祺所在的方向,就这样突兀迎上了对方的眼睛。
两人目光一对,不过半秒,旋即各自抽离开来。
我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。但子逸却将我的尾巴从他手腕上抽走,缓缓地、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,似要上前去。
我有点高兴,暗暗替他鼓劲儿。
他犹豫着,踌躇着,下了老大决心,才迈出一步,一眼瞥见左侧那台黑漆漆的摄像机,便又驻足不前。
我恍然大悟,原来是为了这个。
他再不动了,顺势靠在窗边,垂下眼来,盯住地面,依然抻着袖口,我瞧见他的睫毛,轻轻盈盈,微抖。
他的顾忌与不安,我也是在这时才完全看懂,这般犹豫模样,怕是已经被有心人警告过了吧。
难怪如此。
那么嘉祺呢——
我用眼睛连忙去寻,为时已晚,终归只望见一个背影。
这天中午,就只有子逸独自一个人。
嘉祺不在,他无所依靠,双腿蜷起,将自己收拾成一只团子,抱着膝盖,沉沉睡去。
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踱步,好在那台要人命的摄影机早被搬了去,我绕了半圈,也停在镜子前。
镜中映出我的模样。
这模样又是真是假呢?摄录出来的东西不见得真,一切均可统筹安排,我也是头一次知晓,我扭脸望着子逸蜷成一团的小小身体,莫名有点难过。
人类啊,真复杂。
忽然门轴响,嘎吱一声,我匆忙寻了个角落隐蔽起来,再不现身。
是嘉祺。
他停在子逸身前,同样于镜子前。
嘉祺望着镜子内的自己,又略略低头,长久的望住了另一个人。
偌大的练习室,一立一坐的两个人显得那样渺小。阳光倾斜而下,依稀可见细小微弱的尘埃,柔顺的金光反映在脸庞上,身体上,包围着他,淹没了他。
我瞧不见他的表情,面对子逸,大约是一贯温柔的,我只盯着他的手——虚握成拳。
似乎已预见他所要与之对抗的东西了。
可是,可是……
前方正是坦途,只要循着安排好的方向走,就是通天大道。镜中人是谁,摄录机内又是谁,真的要问个明白吗?
嘉祺呀嘉祺。